【all卡卡西】宝石之国-8
To be , or not to be ,
that is the question.
一路奔回学校的卡卡西在看见实验室也熄着灯的时候就慢下了脚步，上到二楼时更是尽可能轻声地回到了自己的寝室。迎着晨曦仔细掸了身上的灰尘后却犯了困，本来准备趴在矮桌上小憩一会，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阿莎软被兜头罩起，他索性侧身捞了抱枕在怀里，定了逃掉晨会的主意。
可卡卡西自觉刚闭上了眼，就被近在咫尺的、湿润的聒噪吵醒，右手的手套不翼而飞，上面还趴着一团紫色软体动物，正用短胖的前肢捧着圆脸看他，“还是难掩初见时的悸动，想把你融进身体里啊啊啊。”
啪唧一声，迈斯尤拉打着旋儿地被甩到了墙上贴着，眼睁睁看着床上那位又把自己埋进了薄被里，“怪不得那个表里不一的弟控让我等你自然醒，你还真有起床气啊！”
“不许说哥哥坏话。”卡卡西翻身坐起，睁着一双清醒的眸，三两下叠了被子，“不全是起床气，那是你应得的，给哥哥道歉！”
“我错了。”迈斯尤拉立刻服了软，把自己揭了下来，跳到桌上，“可你和那位头纱坠地的淡漠女王一样让我心动，情不自禁啊。”
“老师从冥想中醒了？对你有什么安排吗？”卡卡西坐在桌前软垫上，晒着太阳，忽略了那些有文化差异的词汇。
“让你负责我在这里的一切呀。”
“为什么是我？你和哥哥相处得不愉快吗？”
“还行吧，虽然他一开始吓唬我说想不起来更多月球上的事情就把我脱水磨粉喂给水母，但也是他向你的老师建议让我跟着你，并让我转达这是对你缺勤晨会的惩罚！我很满意这个决定，哈哈哈。”
“诶？！”卡卡西趴在了桌子上，看着从头到尾透露着骄傲的小家伙，“请你告诉我，你昨晚都做了什么才能让哥哥这么生气？”
“没什么啊，就是啃了一只水母触手却被鸣人追着搅动了一些美妙的水啊。”
卡卡西用接回小指的手捂着脸回忆了一下实验室里的布置，得出了无论哪个照明水盆翻覆都会毁掉哥哥许多心血的结论，“我可以理解你的捕食天性，但这个确实不行啊。”
“可我那时只能想起食物啊，然后就越说越饿......谁能知道那开胃菜是鸣人的朋友！不知者无罪！”
“哎，”卡卡西直起身，换了被放在桌上的那副旧式手套，调整完毕后朝他伸出了手，“走吧，我送你回海里。”
“你这是逐客令吗！太失礼了！昨天也是，直接把我甩给你哥哥，害得我被折腾了一宿，最后差点被他解剖了，太过分了！”大声的控诉脱口而出，受了委屈的迈斯尤拉背着他蜷成一团，萎靡不振起来。
“还不都是你这张嘴惹的祸，不是饿了吗？陆地上没有你喜欢吃的东西吧。”卡卡西叹了口气，把他拢在了手里。
“你要和我去海里吗？”迈斯尤拉知道自己误会了，尾巴缠在了他腕子上，扭过身子看他。
“我们被禁止入海，我只能送你到海边，如果你还想参观，我会在岸上等你。”
“好吧，陆生植物也是可以吃的，不过我要去岛屿最南边的海滩，那可是刻在血脉里的好地方啊！”
“最南边？你不会还想吃宝石吧。”听见这活力十足的声音，卡卡西皱了眉。
“不是啦，我们现在不是朋友吗？吃宝石干嘛？只是突然想起了我族流传的有关那里的传说，到时候可以讲给你听，嘿嘿嘿。”
“本性难移啊。”卡卡西控住了他那扭捏的身躯，站起来朝楼下奔去。
方直转折的楼梯没有扶手，他速度不减，直接跳过了转角，如履平地般下了楼，跟止水打了招呼后要了一把长刀，还被调侃道：“陪这个小家伙去绪之滨吃东西还带武器啊，好大的阵仗。”
“毕竟昨天刚被教训过，今天再犯有点太早了，”卡卡西把刀挂在身后，双手举起了迈斯尤拉开始使坏，“这可是弱小无助但能吃的因摩特利特斯盖斯特罗珀达族王子，我可得好好保护他啊。”
“请不要加这种不必要的修辞！”
“诶？你也知道这不必要啊。”
“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
“行了行了，今日外勤组都在东边巡逻，带上也好，注意安全，早去早回。虽然你不说蛞蝓语，但看你和他说话还是太诡异了。”
“呀，你被嫌弃了呢。”
“他说的明明是你吧！”
“托你的福啊。走了！”
卡卡西左手握持刀柄，右手护着迈斯尤拉，疾驰而出，踩着浮萍跃过前庭池，选了一条最近的路，朝绪之滨奔去。
朗日之下，平稳迅捷的步伐让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浮光掠影。
穿过平原后，他们踏上了一条植被稀疏的临海小径，一边是绵亘蜿蜒的海岸线，一边是变幻的半岛风景，转头之际，都被抛到身后。
迈斯尤拉放弃了右边的目不暇接，定睛在粼粼海面的跃金之上，等他回过神来，不远处的独立巨型岩壁隔断了他离岛入海的视线，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好持久的爆发式移动，你就这么着急听故事吗？”迈斯尤拉回望了一眼来路，跳在了白色细沙上，打了个滚。
“还不是因为你之前一副快要饿死的模样，”解放了双手的卡卡西放肆地舒展了身体，打着哈欠准备补眠，“去觅食吧，我等你。”
“不要！本王子命你去摘一些细枝嫩叶回来。”迈斯尤拉昂着头，尾巴尖指着一丛灌木，摆起了架子。
用身份调侃过他的卡卡西自知理亏，喊着遵命便消失在了沙坡之后，不一会功夫，他便折返回来，左手捏着一只用远处粗大叶子卷制而成的宽口圆锥容器，俯身竖直插在蛞蝓王子面前沙粒中便又离开，反复数次后，被分门别类装盛的柔嫩植物已经横了一排。
这次是一卷浆果，那食物在他手里显得真精致，流畅精确的动作更添食欲，只是他一直一言不发，不会是生气了吧？“卡卡西，”迈斯尤拉叫住了准备再次起身的宝石，“已经够了。”
“是不喜欢吃吗？”卡卡西看着前面那些几乎没有减少的植物，从规律的行动模式中跳脱出来，脸上多了表情。
“不是不是，我都尝过了，还是蛮不错的。”淡漠变成了愁苦，这不是迈斯尤拉想看到的。
“这样吗？”卡卡西盘腿坐在他对面，转身解了佩刀放在一旁，“这种事我没办法明白，你也不必勉强自己。”
“够不到了！”圆脸卡在容器口上，前肢也无法扒拉出剩余的圆滚浆果，小蛞蝓用行动证明了对宝石判断的喜爱并向他大声求助道。
“好快！”卡卡西一回头就看到这幅场景，他笑着提了那卷叶子出来，展开放着，“和水母们看到阿莎种子时一样积极呢。”
“不要把我和食物相提并论！”
“好好好，接下来是哪一个？”
风卷残云。
“啊，好幸福！感觉充满了勇气！”萌态的身躯蜷缩起来，连尾巴尖都因用力过度而颤抖。恢复活力的迈斯尤拉跳到了卡卡西膝头，心思活络的他大着胆子发出了邀请，“美丽的宝石可以和我走吗？那个故事在海水里展开更有魅力。”
“不行哦，”卡卡西用手支着脑袋看他，“虽然这样说不太礼貌，但对我来说，你的故乡就是充满未知的禁地，没有老师的允许或是哥哥的陪同，我一个人不敢去海里。”
“从某种角度来说，你也和我一样啊。”膝上的王子转身望向大海，“明明走了那么远，拼了命才回到这里，却因为害怕独自面对被掠夺一空的荒芜之地而踌躇不前，要是姐姐在这里就好了......近乡情怯的我是不是很没用？”
没有逃离月球经历的宝石无力劝解他什么，卡卡西只得挑了一个他很珍重的词询问道，“姐姐？是亲缘关系下的那种同族称呼吗？”
“呀，无性的你能知道这些还真是博学呢，”迈斯尤拉猛地回头，一对触角指着宝石，“越来越喜欢你了。”面对已经完全适应自己忽冷忽热性格的卡卡西，他终于收了表白式对话的习惯，一本正经地道了歉，“其实那个传说一点都没有魅力，反而充满了世代相传的悲伤呢。”
“可以讲一讲吗？”
“承蒙不弃——
“传说中远古的流星塑造了现在只有此处是陆地的世界地貌，而一种叫做人类的动物，就是在第六次撞击时逃进了海里，经过漫长的演化，分成了‘魂’‘骨’‘肉’三种族群。
“据说我们因摩特利特斯盖斯特罗珀达一族，就是‘肉’的后代，靠着美丽的外壳作为柔软肉体的保护生活在海里，有着与人类相同的、在繁衍与死亡的反复中传承并创造知识的特性。
“而‘骨’与其他生物达成了契约，不仅找到了回到陆地的方法，还获得了近乎永恒的生命。”
没有打断自己，反而是在思考呢，真是个好孩子啊。说到此处，察言观色的迈斯尤拉也略微带了情绪，“至于‘魂’，我想我们都见识过他们那名副其实的轻薄难缠。啊，就是你猜测的那样，定居月球的雾态永生者——月人。”
“那他们，为什么......？”并未完整吐露的疑问得到了婉转的回应。
“你先回答我这个问题，如果月人不再捕猎宝石，同样拥有漫长生命的你会感到无聊和空虚吗？”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从来都是伴随着不再失去同伴的安宁，他的问法却让卡卡西感到了莫名的不安，“我只能说，长时间做某种事情，确实会感到烦躁。”
“会去通过伤害别的生命来发泄情绪吗？”
“为什么要那样做？”
“因为这就是你要的答案了，骨果然是受人类劣根性影响最小的族群啊，人类大概就是好斗暴戾、喜怒无常且为了自身利益就会攻击劫掠同胞的生物吧。”
“月人也会说话吗？”
“当然。”
“你能听懂月人的话吗？”
“不能。”
“这些话，你和哥哥说过吗？”
“没有，之前太饿了，头脑不清楚，他一个劲地问月人的事，我反而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你们现在可以好好聊一聊了。”
话音刚落，迈斯尤拉还没来得及拒绝，视野便已天翻地覆。斜插入沙的系带刀鞘、从天而降的箭雨、没入黑闪云的卡卡西......
“那座载着巨大骨刺贝壳的九闪军舰是来抓你的吗？”他被扉间稳稳接在手里。
答案不言而喻，沉默异常煎熬。
“姐姐！”扉间任由手中终于开口的小蛞蝓跳下了沙坡，撞进了从未延伸至此的白浪一线。
“哥哥！”那团紫色眨眼便被海水裹挟着消失不见，斩器之后落在岩顶的卡卡西反手持刀，从侧面跳下诞生宝石的岩壁，避开了因那巨大贝壳坠海掀起的浪，穿过灌丛奔回扉间身边，“他不会有事吧？”
“你是担心他会被淹死还是吓死？”
“哥哥！我这不是没事吗？我是怕他被碎石划伤。”
“那也是他应得的，”右手覆在阔别已久的外勤刀柄上，扉间沉了神情，“况且，两个人不就生出勇气了吗？”
潮线渐退，两个半透明人形模样的身躯冒出海面窃窃私语，同他们身后并未完全沉没的骨刺尾巴一起，不肯还此片镜海以安宁。
“姐姐......”
“别怕，你不想亲手把东西还给他吗？”
一只触手系在恢复人形模样的弟弟腰间，代替了水的浮力，帮他承担了大部分的体重。迈斯尤拉握着被卷入海中的系带刀鞘，跟在姐姐身侧，坚定地踏上海岸，慢慢朝两位宝石走去，超出潮线数十步后才停了下来。
如果以服装设计师的身份去看，左边那位肉族更能吸引卡卡西的注意，那人身上装饰很多，层叠垂落的紫色裙裾最为瞩目，几乎盖住了用于移动的粗壮足腕。观察右边那位时，卡卡西又变回了战士，那淡金色的肉族简练明快，乍一看与宝石无异，浑身上下只有头饰高束，只是双肩后侧延出的两丛细长触手张扬肆意，怕是用作攻击的手段，需要重点警惕。
“骨族也喜欢居高临下的谈话吗？”威严的音色让卡卡西联想到了老师的气派，他跟着哥哥跃下了沙坡，刚立到了那紫色肉族面前，就看见他从身后拿出了自己遗落的刀鞘，“谢谢你救了我和姐姐。”
声音和样貌都变了，也不再说蛞蝓语，可他是那个迈斯尤拉没错吧？
眼神逡巡之际，那淡金肉族大喝一声，“这可是天的恩赐！”
“啊......？啊，谢谢。”卡卡西不明所以，伸手接过刀鞘后立刻归了刃，隐隐护在了哥哥身前。
“是这个啦！这个！”
在几只触手扭了十八个弯的明示之下，卡卡西这才反应过来那话中所指——淡金肉族胸前两枚丰盈的水袋，“啊，上面有没见过的贝壳装饰，很好看。”
“是徒有美貌不懂情趣的笨蛋石头呢，真是可怜啊，迟钝得拿来磨牙都会硌得慌吧。”
肉族抚唇吐出了漫不经心的话，听得卡卡西却是心惊，持刀手的拇指已点上刀镡。
“真是的！姐姐在对我的朋友说什么啊！不许吓唬他！”迈斯尤拉伸手捧了姐姐的面颊，轻易扭转了她的视线。
“朋友？你这个态度，我怎么以绑架为名向他们兴师问罪？”那人抚着弟弟背上一处破损的躯体，倒打一耙，先声夺人。
“姐姐！我刚刚都和你说了不是这样的！明明是我......”柔韧的触手捆在嘴上强制噤声，气得迈斯尤拉泄愤般咬了一口。
“啊呀，性子倒是野了不少，真是不妙啊。”那只触手松了劲，主人正了辞色，“正式介绍一下，我是因摩特利特斯盖斯特罗珀达族此代之王——维纳斯斯纳德。感谢两位对幼弟迈斯尤拉的照顾，对于他曾企图诱拐这位宝石入海以期与月人交换我的失败之举，我深表歉意。”
“对不起，把受骗宝石带到离降落点最远的陆地是月人给出的备用方案，太久没有见过姐姐了，我实在没有办法。传说不是假的，月人也使用我们现在交流的语言就是实证，那个叫阿阇梨的饲者用姐姐和绝食的我做交易时，我才与月人沟通过一次，这就是我能想到的有关月球的全部了。还有就是，我们一族浸泡在故乡的海水中就会恢复理智并变回现在的样子。”
“滔滔不绝啊，完全无法补充。”
“因为月人说你也变得满脑子只剩下吃和打架了！笨蛋姐姐！我真的很担心你啊！”
“辛苦你了，”触手抹掉了泪腺排出的高盐度液体，她轻了语气，“我们回家吧。”
王转身看着自己一直没怎么放在眼里的两位宝石，触手替她指着身后的骨螺，“那件衣服的骨刺里全是玛瑙，也是矿物的一种，送给你们算作赔罪。我以王族之名起誓，此生不会再与你们有任何瓜葛，月人永远是我族之敌，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次发生。”她又提醒弟弟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可不会再放你回来给人家添麻烦了呀。”
“扉间是在你去找食物的时候，让你提防我的吗？”来时并无异常，只有那个时候有分开过丢失了视野。
“怎么还提欺骗人家的事情？”触手无奈地点在眉角。
“不是，哥哥只帮我摘了浆果，什么都没有说。是你清晨一开始就转达过的，”卡卡西弯着眼睛挑明了话，“毕竟哥哥从未以任何形式惩罚过我的缺勤，你很有分量呢。”
“杀人诛心，一败涂地！”王终于正视了面前的骨族，一把抱起弟弟转身便走，“我要教给后代那两个家伙太危险了，绝对有诱拐犯的潜质，不能靠近！”
“可这么一听扉间也很体贴啊。卡卡西温柔还强大，我很喜欢......”
“这么喜欢，我把他们吃了带回家好不好啊？”
“不喜欢了！”迈斯尤拉趴在姐姐肩上，大了声音，“永别啦！”
“最后这几句才是世代相传的悲伤吧，”身影渐行渐远没入海中，卡卡西将刀挂回身后，打着哈欠松懈下来，“这个插不进话的气氛实在累人。”
扉间赞同了卡卡西的观点，那展露保护欲的雌性王族和年轻时的泉奈一样强势。他捋了一下弟弟的发尾，看着沾在手套上的黑渍问道，“这次的九闪军舰有值得汇报的地方吗？”
“是旧式器，不过进攻梯队大部分都是由手持燃火长枪的杂月人构成，吓我一跳，记忆中我只见过一次因极度干燥而发生的枯草自燃。”
“以水为生的生物，用火[1]拘束再合适不过。”
“哥哥是担心肉族自食其言吗？”
“会死灭的短暂生命，不足为惧。”
“也是，永远才是我们的敌人。”
“你还想去月球解决这个问题吗？”
“想瞒过哥哥的眼睛可真难啊，”卡卡西顿了顿，“在知道月人也能沟通的这个关键信息后，反而没有必要去尝试谈判了，毕竟我们全都本性难移，”他望着远处因海面巨响而赶来的大家，遥遥道了歉，“我不该怀疑老师，是我错了。”
卡卡西收回目光，慢行两步，弯腰从湿沙中拽出一截铂金，手上的沉重让转身回头的他趔趄了一下，可那如释重负的明朗笑容却顺着光撞进了扉间眼里，“我现在只想让名为人类的古代生物给我以灭绝月人的灵感。”
“我不记得我想把研究月人的工作也分出去。”扉间准备帮他。
“巧了，我的工作也不能假手于人呢。”卡卡西要自己搬回去。
“那你自己和老师汇报。”
“别啊，我的议长大人！”
五光十色汇在一处，平安无事。
[1]火，不使用火是宝石文明最大的特征之一，只有极个别宝石人见过野火，均由辉夜亲自扑灭。
编者言：音乐也是宝石人从未涉足的艺术形式之一，请欣赏此曲。
